有烟花女子以此为荣也便罢了,眼前这气得他胸口隐隐作痛的大胆女子!从前分明是吃不得一点苦,便是他动作重一些也会喊痛。许久不见,她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,左右耳穿了不止一个了眼儿,恨不能将耳坠尽数嵌在耳上。莫不是相交的男子太多,一时难以抉择,才打扮成今日这般模样?
她这是在炫耀?燕桓想到此处,却是将她双耳的七枚坠饰尽数取了下来,金饰柔软,珠玉清脆,他握于手中轻轻一捏,尽数损毁。
他接着用一方湿软温热的锦帕在她面上轻轻擦拭,红的口脂、白的香粉、墨的眉黛,将她的面目尽数遮掩……待燕桓擦拭干净,于灯光下再见她的清丽容颜,仿佛觉得他与她又回到了星辰别院之时。
彼时她中毒在身,他却忍不住每每要与她亲近一番。只得白日里躲避着她,入了夜才敢偷偷见她。
那时的她并不是这般模样,一个身量不足的半青少女,便是与他坦诚相对,一番亲吻抚摸,身上也没有二两肉可以把玩。她不过是一枚青涩难以下咽的小果子而已,却是将他迷得神魂颠倒。
而今再见,她如怒放的杜鹃一般鲜妍明媚。一颦一笑,一嗔一怒,竟是不复年少时的稚气。她娇柔妖冶,顾盼生辉,眼波流转之间,菟丝草一般地盘旋环绕在他的心上,挣不脱,拂不掉。
他恨,恨自己当日无能,眼睁睁看着她离他而去。从此之后,天高海阔,斗转星移。他每一次梦到她,她都蜷缩在黑暗中抽泣不止,他堪堪伸手,她却转身而去,再未回头。
她生得这样美,便是离开了他,亦不乏有公子争相追逐。她是皇都娇花,因为离了连江城,只能攀附比他更为权势滔天之人。
湿软的襦裙之内,隐约露出一抹香云纱。南楚尊水德,水主杀,故而以黑色为贵。这香云纱恰好是黑色,只有宫中妃嫔才有资格穿着。
岳氏之女,岳临渊之妹,因着貌美贤德,青云直上。他命周闯数度暗查,竟然未曾查到过一次敬事房的记录。
他早该想到是她,可是她当日最为厌烦明阳宫的压抑,既然不喜欢,她又为何要立足于宫中,一门心思往上爬?
他的所有思绪都被她眼前的模样吸引了去。他从前觉着香云纱太过老气,而今见着她将此物贴身而穿,竟是别有一番情致。
他轻轻抬手,将她胸前的衣带解开。这襦裙共有四根带子,穿着极为复杂,只是庆元王最为善解人衣,不过须臾之间,便将这醉酒小妇的襦裙剥了去。
他此刻才发觉香云纱的妙处,浅淡的黑色纱裙沿着胸前美好的形状起伏,因着衣衫单薄,丝毫遮掩不住内里的圆润珠红。便是在暗夜里,也教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难怪父皇那般喜好享受之人,以香云纱为御贡之首。
“阿吾。”他轻轻唤她,“睁开眼看看我。”
她轻轻蹙眉,微微抬了抬眼皮,半眯着眸子对着他笑。
他也想对她笑,可是许太久未曾牵动脸上的肌肉,他笑不出来。
她疑惑地看着他,缓缓伸出手来,不论如何也抚摸不到他的侧脸。终究是梦一场,她无力地垂下手臂,想要努力看清他的模样,却是困乏到睁不开眼。
他俯身抱她,“阿吾也想着我,是不是?”
秦悦睁眼的时候,才觉着昨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。她梦到庆元王殿下如同奴仆一般跪在她身侧,轻轻揉捏她酸痛的肩颈、脊背。他的指腹温热,掌心有薄薄的茧。他覆着她肌肤的时候,她微微觉察到几分刺痛,久而久之,却是令她放松地舒展开四肢,陷入更加漫长而旖旎的梦中。
秦悦慌匆忙起身,却发觉自己只着了贴身的小衣,身体也并未有不适的感觉。枕边是文锦送来的换洗衣物,外面似乎已经天色大亮。
自秦悦入宫以来,周围并无可信赖之人,因而她没有一日敢放纵懈怠。她极少有喝醉的时候,像昨夜那般不省人事的模样,如今想来也是后悔。那样缱绻梦境,宛若真实,若非今日醒来,榻上只她一人,她当真要以为自己也如那些思念情郎的女子一般,饥不择食地酒后乱来。
日后万不敢再醉!
秦悦洗漱之后,才发觉她耳上的坠饰尽数摆在镜前,尽是玉坠碎裂、金针弯折,无一可用。她实在记不起何时毁了这些耳坠……从前每当她在宫中抑郁不堪,憋闷着喘不过气来的时候,便会穿了耳眼。耳上的疼痛,总好过她百爪挠心地憋屈。
刚用过早饭,岳临渊便将玲珑送了回来。玲珑一夜未合眼,吓得一直哭,直唤着,“赵辛哥哥从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秦悦也知道,赵辛从前不是这样。他从前总是嘲笑她,讥讽她。可他会冒着忤逆家主的风险救下周闯,他会在她哭红双眼时教她消肿,他会买果食将军逗她开心。他待她这一切,是否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?纵使他曾经嘲笑她,讥讽她,她宁愿选择相信那才是真实的他。
玲珑哭着哭着,便倚着软榻睡着了。秦悦这才走到门边道:“多谢你。”
岳临渊笑道:“妹妹客气了。”
“你与赵辛,从前可是受了元妃提携之恩?”秦悦望着他。
岳临渊点头,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“你利用她算计我?”秦悦问道。
岳临渊却摇头,“那女人太可怕,若非形势所迫,我急切想要带你回京,当日又怎会与她联手?”
秦悦叹息一声,“你真是能屈能伸,我不如你。”
“论能屈能伸,我不如你。”岳临渊笑道:“只是你每日醉心于修容打扮,外面传言你无德无才,再这样下去,你很难上位。”
秦悦转头看他,“我要上位做什么?”
“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”岳临渊道:“你就不向往?”
“利欲熏心的假道士。”秦悦嘲讽道:“待到那时,你又该借着我的东风鸡犬升天。”
“你总是不留情面给我。”岳临渊也不理会她的嘲笑,“可你是我的贵人,我还得好生护着你。”
秦悦最烦他这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,也不应他。
“你不想做的,我会替你达成。”岳临渊道:“玩够了便随我回宫。”
秦悦摇头,教岳临渊过几日再来接她。她不太想走,她觉着文锦的房间住着极其舒适,尤其是她能梦见她想的那个人。她知道皇子成年之后,非圣上通传不得入京,他不可能会在此处。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没日没夜地想他。
入了夜,玲珑将香炉摆在案前,待袅袅如云雾般的香气萦绕盘旋,她才退了出去。刚刚合上门,便听有人唤她。
“玲珑?”
她抬眼望向那人,宛若石柱般坚硬高大的模样。她从未见过他,可他既是文老板的客人,便算不得坏人。
“我是周闯。”
玲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,她想起自己忘却前尘旧事,昏昏沉沉地那段时间,赵辛也是这般轻言细语地同她说话,她觉着他一定是好人。
他说他与心仪的姑娘失散,需要她帮忙将心上人带回他身旁。她信了,也照着他的安排做了,可是他作昨夜险些掐死了她!
原来阿吾姐姐不喜欢他!
周闯还想说些什么,玲珑便将脊背贴在门板上,显然是堵在门口不教旁人走近的架势。
周闯无奈地转身离去,玲珑这才松了一口气。而今只有阿吾姐姐待她最好,她可不能由着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胡来。
玲珑缓缓倚着门廊坐下,却忽然被人捂住了嘴。她还欲挣扎,便是连身子也被人抱住。她吓得叫也叫不出来,便被带到了屋顶之上,迎着夜风瑟瑟发抖。
周闯这才松了手,她从前不过是个蠢笨的女孩儿,没有眼色,也不大会说话,而今依旧是不懂察言观色的模样。
待玲珑看到脚下是三层高楼,也不知该如何下去,却是忽然捂着嘴,吓得哭了。
周闯不由觉着头痛,“又不会把她怎么样,你哭什么?”
玲珑泪眼矇眬地看他,“阿吾姐姐说得对,男子皆奸诈阴险!”
周闯觉着有些冤枉,奸诈阴险的又不是他,他还得在此处被人冤枉。殿下可曾体谅他的难处?
庆元王殿下大抵没时间体恤下属,待他推门而入之时,险些被殿内的檀香熏得晕厥。他取过案上的茶盏,一杯水浇入炉中。
阿吾从前睡眠极好,而今却是要借着安神香才能入眠,可是这檀香也不能在夜里闭了门窗久熏,物极必反,久燃伤身。
燕桓推开窗,待那香味消弭了些,才走到床边,俯身细看睡得正浓的小女子。
他白日里忙于城内之事,并不确定她今夜还会在此,只是来碰一碰运气。
昨夜酩酊大醉还不长记性,今夜又送上门来?她还是那般毫无戒备的模样,就像是等待他采撷的娇花,他若不来,岂不是对不住她?
昨夜不过是里里外外揉捏了她一番,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又浮上心头,仿佛不将她揽入怀中,便是连睡觉也不得安心。
庆元王向来率性而为,想到此处,自是借着窗外的灯光,捧住令他魂牵梦萦地一张脸,而后缓缓俯身,将那两片朝思暮想的香唇攫入口中。
做一回采花贼又何妨?
她睡得极沉,也不知道回应他。他愈发不甘,双手摸索着解开她蔽体的薄薄衣衫,一寸一寸检验她的温软细致。
偶有轻柔的呢喃,似是害羞,又似呓语,他的动作很轻,可她依然抗拒着他,不接纳他分毫。
他有几分急切,额上的汗滴跌落在她肌肤之上,沿着莹白的肌肤滑入沟壑之中。她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。
便是此时此刻,他依旧觉得她极美,教他心如飘絮,欲罢不能。他忽然低头含住她朱红的小果子,长指却是自小腹一路向下,在幽草之畔来回游走,失足落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。
她不曾醒来,却不是全然没有感觉。她渐渐承受不住,着急地喘息,挣扎着要逃离。
“阿吾……”他不准她抗拒,她便逃不掉。
他的呼吸浑浊而满足,小兄弟比他还想她,简直要想得疯了。
那采花贼再也等待不及,将早已剑拔弩张的小燕桓强行嵌入她……如此促狭而逼仄,教他不得妄动。她痛得频频蹙眉,他亦痛得倒吸冷气。
他知道,这种事情只要她不愿意,便寡淡到毫无乐趣可言,甚至到了最后,他那不争气的小兄弟会自己缩成一团,羞于见人。
他又岂能放任她的拒绝?他一点一点地试探,摸索,待她慢慢地接受他,他才彻底放开手脚,如野马脱缰般横冲直撞。
“阿吾,乖,醒来看看我。”他欣喜地唤她,却是引得她娇娇软软地迎合,低低地吟了几声。
入眼是艳红的小口微启,蚌肉般细嫩的小舌藏于贝齿之间,小嘴一张一翕,溢出微弱的声音。
“燕桓……”
她知道是他,却是被那檀香迷了心智,竟是怎么也醒不过来。这女人,她若是醒着,他今夜定会连性命都交代在她身上。
玲珑哭了一夜,教周闯忍无可忍,他突然抱过她的身子,捏着她的下巴亲了她。
玲珑吓得睁大了眼,那男子却阴森森道:“被男子亲吻,便会有孕。”
玲珑更是惊愕,她知晓与男子过分亲密,会……可她就这么被一个陌生人给亲了!
“混蛋!”她气得捶打他的胸口,周闯也不躲闪,任她随意拍打,他只道欺骗小姑娘实在令人不齿,但是为了殿下,他今日便豁出去了。
殿下白日里得了庆安王的亲笔信,又有宫中密探来信,将岳昭仪的模样分毫不差地绘了出来。
堂堂庆元王私自入京,被旁人知晓了岂能了得,今日若不封了玲珑的嘴,日后她出去乱说如何是好?
再说那“嘎吱”响了一夜的床榻声岂能有假?这般激烈长久,对方又是盛宠的帝妃。殿下这一回,可真是色胆包天,不知死活,为了这女人不要命了!
待到庆元王神清气爽地出了内室,周闯便将早已哭得昏睡过去的玲珑放在门口。
周闯疑惑道:“既是明城之事已经安排妥当,殿下还不回连江城吗?”
燕桓道:“过几日再说。”
周闯应了一声,只见殿下的侧脸绯红,似是涂抹了胭脂一般。胡英已经数次催促殿下回城主政,说府衙的地面都生出了青苔,可是殿下脸上,却丝毫没有归去的急切。反而……
“殿下,明晚还来吗?”周闯又问。
“你说呢?”
周闯了然,可是玲珑那般厌恶他,他究竟要用什么法子将她引得远远的?
玲珑哭了一宿,第二日双目红肿地进去伺候,阿吾姐姐却掩了纱帐,声音疲倦道:“玲珑,你昨夜可见了什么人进来?”
玲珑愕然,却是慌忙道:“没有,没有什么人,我一直守在门外。”
那周闯说,被他亲了会有孕,这般丑事怎能让阿吾姐姐知道。
“你先出去,我自己来便好。”秦悦隔着纱帐,实在有几分羞赧。好端端的,今日起床之时便腰酸背痛,便是连腿根也痛得厉害。可是身上的衣衫甚是完整,唯有衣衫包裹下的身子却是如同泄了洪一般……
她早就经了人事,只是夜里睡眠太浅,多梦疲惫。谁知她一人睡觉,竟然这般不知廉耻地渴望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。
许是年龄大了,身边又没有男人,每每做梦,竟是与他痴缠一处的模样。睡得愈久,她愈是沉迷于幻象不肯醒来,她害怕一睁眼,他便消失无踪。
近日果真是睡得愈发不踏实了,秦悦只得道:“今夜多燃些安神香。”
一连几夜如梦似幻,秦悦以为是梦魇太深,久睡疲惫。便是同齐赢与文锦用饭之时也累得哈欠连连。
齐赢笑道:“入了夜被鬼压了不成?”
秦悦不知该如何回他,只是问道:“你在楚境的任期早已满了,怎么迟迟不肯回国?”
“南楚境内美人如云,我怎么舍得回去?”齐赢挑眉而笑。
秦悦才不信他,“莫不是白薇姐姐还是不肯原谅你?”
齐赢兀自饮了一杯酒。他每年都要去几次连江城,她不待见他,也不肯回头,仅此而已。
文锦听说过白薇与齐赢的数年纠葛,却是叹息道:“她醉心于行医问药,并无心思分给你。”
秦悦弯了弯眉眼,“我倒是有个法子。”
齐赢侧目,“什么法子?”
“白姐姐待病患素来温和,你装病便好了。”
“装病?”齐赢摇头,“她一把脉,我岂不是会露了马脚?”
秦悦觉得他说得也对,此事还得从长计议。齐赢这般的靠山她可得好生相处,想他所想,再想他所不能想。
岳临渊不可信赖,若是有朝一日她无路可去,哥哥与林姐姐远在天边,能帮衬她的也只有齐赢了。
这两年来她可没有闲着,南楚帝甚是大方,赏赐的珠玉坠饰、绫罗绸缎用之不尽。她用以打点上下,谋划出路,倒也算物尽其用。
齐赢临行之前,却是道:“听闻北齐太子要娶亲了。”
秦悦好奇道:“娶的是谁家女儿?”
“兵部尚书之女,听闻少有才名,是个美人。”齐赢道。
“兵部尚书。”秦悦琢磨着,当日若不是兵部叛乱,迟荣又策反了御林军,哪能有后来的血洗赢都?
“齐赢哥哥。”秦悦不由放软了声音,娇滴滴道:“以你曾经的梁使的身份,必定得了迟琰之的请柬。”
齐赢侧目看她,“莫要将你那勾搭男人的手段用在我身上。”
秦悦以团扇遮面,却是撒娇道:“哪里是勾搭,我今日有事相求。你此番去赢都,可否带上文姐姐同行?”
齐赢尚未答应,便见岳临渊匆忙上楼,捉着秦悦的手腕便要回宫,她挣扎道:“何事这般慌张?”
“陛下已到了城外,快随我回去。”岳临渊说罢也不顾她挣扎,转身便走。
文锦斜倚着花窗笑道:“岳大人倒是亲密无间,也不知对面楼上住着个阎王似的人物。”
齐赢却是笑了,“非天子传唤,诸王不得进京,料他也不敢露脸。”
周闯正百无聊赖地站在窗边张望,便见阿吾亲亲密密地挽着国子监祭酒岳大人下了楼,他小心翼翼道:“殿下你看。”
燕桓盯着岳临渊半晌,却是道:“恐怕宫中有变。”
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庆元王身后跪下,将信鸽脚上的密信取下,呈与殿下。
燕桓展开小小一方纸条,只见上面写着:圣驾回京,距明城五里。
父皇此去虞城不过十几日,想来他尚未来得及体验虞城风光便匆匆折返,着实可惜。父皇大抵也知道了姨母当年因为要陪嫁,右手筋络尽断之事。父皇最不能忍受的,大概是他从不知晓,姨母的生活中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他。她以蕊蕊的名字在每个人心中留下印迹,当她更名兰心之后,却是寡淡无趣地像要从他面前消失。
骄傲如父皇,焉能忍受被女子这般轻贱无视?
秦悦刚入毓琇殿,一行侍婢便连忙服侍着她涂抹打扮,她便又是那风情万种的岳昭仪。
秦悦不得不扬起一张喜悦的脸,练习着“恭迎圣上回宫”的恭敬之态。可是她左等右等,也没有陛下的消息,又过了一会,却是听说他匆匆往坤明宫去了。
坤明宫乃是皇后的居所,帝后素来不和,陛下更是数年不曾踏入坤明宫一步,今日怎么一反常态,往皇后宫中而去?
许是陛下在虞城听到了元妃旧事,终于明白元妃娘娘自始至终不曾喜爱过他,更是感念原配余氏才是一心一意待他之人,忽然懂得了珍惜眼前人,和皇后一番互诉衷肠……
天色已暗,秦悦正准备用膳,才听说坤明宫出了大事,南楚帝斩杀一人,而后提着血淋淋的长剑直接回了乾明宫中。燕栩、燕榕、燕杉三位皇子皆跪在外面不得而入。
秦悦当即命左右关闭殿门,不准任何人外出打听。若是几位皇子都不得入内,死在剑下的一定不会是皇后,但也一定是因皇后而起。她可不想教自己殿里这些没眼色的撞到刀刃上去。
周围极静,便是连那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们也没了声音,整个北辰宫死气沉沉,异常憋闷。
及至就寝,乾明宫才突然来了人,请她即刻过去。秦悦照了照镜子,见到自己那张油腻的脸,却是不由叹息,想必连庆元王见了她,也会失了兴致。
她提着裙摆而行,及至乾明宫外,却见三位皇子一字排开,整齐地跪着。
燕榕看了她一眼,道:“父皇在气头上,你自求多福吧。”
燕栩亦是道:“慎言。”
燕杉本就从边陲回来,晒得黑黢黢难辨俊丑,黑衣黑面,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。他亦是盯着她看,“妖妇。”
秦悦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小祖宗,只道今夜恐怕又要合不了眼。她一级一级走上台阶,深呼了几口气,这才唤了一声,“陛下?”
内室没有点灯,漆黑一片,秦悦只听南楚帝的声音忽远忽近,“竟敢背着我偷人!”
秦悦当即腿一软,吓得险些跪在地上。她的确心猿意马,时常怀念教授她开解人事的庆元王,可是她当真不敢公然在天子脚下胡闹!
她摸索着点燃了烛台,而后谨慎地挪动到他身侧,“陛下,是我。”
南楚帝正倚在榻上,见了她的一张脸,却是毫无兴致地移开,“年纪轻轻,非要打扮得这般老气横秋。”
秦悦笑道:“我身居九嫔之首,时常觉着威仪不足,故而以此提醒自己。”
南楚帝道:“坐过来说话。”
秦悦乖巧地在他身旁坐下。却听他道:“你父皇可曾……”话到一半,却又咽了回去。
“父皇不曾有过陛下这般苦恼的时候。”秦悦答道。
“却是为何?”南楚帝问。
“他从不一个人生闷气。”秦悦嘴上这般说,心里却想着:父皇与母后琴瑟和鸣,陛下您的后宫鸡飞狗跳,您擅治国,却是个断不清家务事的。
“我前半生醉心开疆拓土,而今才发现这一路只我一人,可是错了?”南楚帝忽然道。
“陛下没有错,若非您开疆拓土,又怎会有普天之下的安宁之境。”秦悦这一番话倒是出于真心。多少人仰慕高位,殊不知站在多高的地位,便背负着多高的责任。
“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,便是重新活过,我依然不会因情.爱罔顾身份。”南楚帝道:“我不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