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(1 / 1)

青年走到茶花前,端详了一番,转身向着众人站定,仍然轻摇着折扇,并不开口说话。围观人众早已切切议论。中年男子向他打量,先是从头至脚向下,后又从脚至头向上,十分细仔。

过了半晌,中年男子方道:“你小小年纪,胆敢信口开河,竟然说我这茶花不是上等品种,你倒说说你有些什么见地?”青年看也没看他,说道:“你想听闻我的高见,便须对我客气些,否则本公子免开尊口。”

他这么一说,片刻前那些尚且纷纷议论的人众一下收住了声,都来瞧这花贩如何对付。

花贩怔了怔,道:“你当真懂赏茶花?”青年道:“我家培植的茶花,只怕你见也没见过。”花贩道:“言下之意,是说你家的茶花都是上等佳品,而我这些茶花都是些庸俗之流了?你这话未免自吹自擂,倒要请教。”

青年一直不去看花贩,右手将折扇一合,“啪”的一声,敲在左掌上,转身去捧了那株白茶过来,往人群前站近几步,道:“你先前说这株茶花叫‘白璧’,这才当真是自吹自擂,厚颜无耻。”花贩忿然道:“我怎么是自吹自擂,你倒说个明白。”

青年将茶花放回原处,干咳两下,道:“所谓‘白璧’,即是白玉之意。既是白玉,自当通身洁白无暇。至于用来形容茶花,是因为茶花洁白如雪,不带一丝杂色。你这株茶花尽管花朵洁白,却在花瓣边沿透出一抹淡红,怎配得上叫做‘白璧’?”说完转过身来瞪着花贩,右手一挥,打开折扇摇起来,继道:“不信,你去取来好好瞧瞧!”

花贩果真遵照他的话,过去瞧了一阵,似乎并瞧不出什么端倪来,便捧起那株茶花对着阳光瞧了一阵,重重地叹了口气,道:“果然有一圈淡……”

还没等他说完,青年岔道:“你休得再叫那株茶花作‘北斗七星’了。”他说这话时,手中折扇正指着另一株茶花。

这青年人不过是在那花贩说到那株“白璧”时才到场的,这“北斗七星”此刻竟然也从他口中说出,慢说围观的大众,便是那花贩亦觉错愕。

花贩暗道:“此人看来确是懂些茶花之道。”走到青年面前,施了一礼,道:“请公子指点。”青年又干咳两声,道:“看你也算得上个爱花之人,我姑且就指点指点你罢。”收拢折扇,伸出左掌摊在空中,做个手势。

他本年纪轻轻,此刻却是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,众人都忍俊不禁。

花贩却不以为意,过去取了那盆茶花来,毕恭毕敬地交到他手中。青年将茶花托在手中,叹了口气,道:“可惜,可惜,实在可惜!”说着兀自摇头不已。

众人都是大惊,不知好端端的,他却为何叹息不止。

花贩急道:“公子为何叹息?”青年紧紧瞧着手中的茶花,一脸惋惜之情,道:“你这株茶花,开出七朵花来,只可惜排成了一个圆形,花色均是一律的红色,这就与‘北斗七星’不相匹配了。”说完将茶花递还花贩。

花贩惊道:“那依公子所言,‘北斗七星’当是怎生模样?”青年道:“真正的‘北斗七星’是茶花中难得的上品,七朵花呈‘北斗七星’星座排位,为首一朵最大,其余六朵顺次较小,色彩俱是白,绝没半分杂色。”继而转身瞧着那株茶花,道:“不过,你能培育出这样一株茶花,已属难得。”

花贩垂首低语,道: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”青年扬开手中折扇,道:“还有!”他将“有”说得很重,花贩急道:“还有什么?”

青年合拢折扇,拍拍花贩右肩,然后扇指一盆红茶,道:“你可千万不要再管那株红茶花叫‘夕阳落照’了。”

花贩道:“此中又有什么奥秘,请公子赐教。”青年道:“你那株茶花开出的两朵花都是浑身通红,又紧紧挨在一起,便就不对了。”

花贩愕道:“那如何才是‘夕阳落照’?”青年道:“所谓‘夕阳落照’,应该是两朵花一大一小,大的那朵颜色要浅些,可说是淡红,居在上方,小的那朵颜色却要深些,当是深红色,处在下方。‘夕阳落照’便是对这两朵花的合称,其中…其中……”拖了好长的“其中”,他却再也说不出来。

花贩心急如焚,抓了抓自己脖子,道:“其中怎么样,你倒是快说呀。”青年搔了搔头,道:“其中……其中…”顿了顿左足道:“哎呀,反正我已经指点到这地步了,剩下的你自个去想罢!”

他一搔头一顿足,众人再也忍不住,齐声大笑起来。

青年羞得脸通红,拔开人群便走。

花贩将茶花拾掇好,不再招卖,人群跟着就散了。

青年原本在评说茶花时神气十足,得意洋洋,哪知说到那“夕阳落照”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兀自摇着折扇,嘴里喃喃念叨:“‘夕阳落照’、‘夕阳落照’‘夕阳…’”突然合拢折扇往脑门上一拍,道:“叫你多念些书,却总是不肯用心,要是换作那书呆子,定能给他说出个头头是道。”跟着停住脚步,道:“不过,‘白璧’、‘北斗七星’我倒是记住了的,就算刚才那花贩子看来也是个爱茶花的人,却并没弄懂‘白璧’、‘北斗七星’的学问,还劳驾我给他指点,看来我比他高明得多了……”嘴中哼起小曲,又起步继行。

他没走上十步,又突然停了下来,道:“可是就算我十分高明,终究没能说出‘夕阳落照’来,那群混蛋,那群混蛋……”将地上一颗小石子踢得老远,愤然道:“那群混蛋竟敢来取笑我。哼,就算我说不出‘夕阳落照’的名堂来,那些混蛋也不该取笑我。”说到这当儿,脑子里竟浮现起刚才那群人的面孔,肥脸的、瘦面的、年老的、年少的,好似个个都正在讥笑自己。

但见他咬了咬牙,道:“若不是怕那书呆子来跟我啰里啰嗦,看我不狠狠教训你们这群王八蛋一顿才怪。”说着伸手摸了摸左手衣袖。

青年满腔怒气,端的无处宣泄,抬头瞧见前首有家“庆余客栈”,想也没想,径直进到客栈里去,大大咧咧地坐了。

跑堂忙来招呼,道:“公子是要吃饭呢还是要住店?”青年霍地站起,道:“你们这里除了吃饭住店便再没别的可干了?”跑堂搔首支吾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
青年将折扇往桌角上一搭,道:“什么‘这个’‘那个’的,快给公子上酒来。”跑堂转愁为喜,笑嘻嘻地道:“那公子要什么下酒菜?”

青年喝道:“我有说个菜字吗?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菜字了?是左耳还是右耳?是左耳我便割了你右耳,是右耳我边割了你左耳。”跑堂吓了一跳,退后一步,再不敢说半句话。

却在这时候,听见“哈哈、哈哈”两声大笑。

青年望将过去,正是一位正在吃饭的客人。青年好生气恼,见桌子中央一个竹筒插着木筷,当即抽出一根向那人射去。

他本是习武之人,出手颇有些力道,木筷也是瞧准那人右腕而去,满拟一击即中,要他闹得个双筷落地,狼狈不堪才能解恨。是以这一筷射去,既准且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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